【UL】Room of Angel(貝傑)


  ──那是神跡。
  被神寵愛的孩子才可以做得到的……

Room of Angel

  空洞、不存在、神性。

  白色所構成的空間、紫色蜷縮其中,兩者的差別藉由暗色的血液而鮮明,但無人在意,隔了一條無色界限之外站滿了人,那些人都是白色、同時代表純潔跟冷感的顏色,他們好奇在地上的那股神秘,企圖透過在紙上記錄的潦草實驗去證實眼睛不可視的那些詭譎。
  真理,或只是事實,神性與理性的部份在科學上被挑戰;他們對於這位少年,在覺得是神跡的同時也用盡世界上的教條去企圖解釋,從詳列的方程式中推算命運的運行。

  存在的神跡。
  
  被許多雙眼睛盯著,卻沒人看出那條延伸過去與現在的軌跡。
  原本動也不動的少年顫抖了下手指,乾裂的唇吐出些許氣音。
  「媽媽…媽媽……」
  冰冷、無助、沒有人會伸出援手;跟重覆許多次的那一夜一樣。
  「居然在找媽媽了嗎?」、「看來是撐不住了。」、「但他是重要的材料。」
  笑聲從點傳開,他們一邊互相探尋著對方的想法,一邊共識地將無法解釋的樣本框架為笑談,彷彿藉由嘲笑著不可能就可以將對方的意義給抹煞,於是他們嗤笑著少年的無助、嗤笑他被掌握在他們手中的命運、嗤笑那所謂稀少珍奇的能力還是只能淪為他們的玩具、嗤笑著這樣的特殊並沒什麼了不起。
  周遭訕笑的聲音逐漸擴大,漣漪般地充滿了整個房間。紫色頭髮的少年看似已經無力去分辨哪一句話是哪一個人所說,他只是默默地接受著來自外界的訊息,但不打算消化。
 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,但如果有人願意側耳傾聽──

  『這還有什麼意義?看不到未來的未來,那現在存在還有什麼意義。』
  接近呢喃的聲音沒有人注意,時間近於深夜,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準備就眠;三三兩兩地將記錄留置在散亂著數據的桌面上後,那些自稱是為了人類且身為人類的工程師們離開房間。
  看著他們的理所當然,少年只是垂下眼簾懷疑自己的存在,「到底還有什麼意義,活著這件事……」

  『是為了可以再次遇見?』
  不存在的聲音響起。
  「都已經死了的人還有什麼話好說。」
  『別這麼說,只要活下來,就還有希望。』
  「少來,就說你已經死了哪那麼多大道理,當初自信滿滿的,然後呢?」
  『……至少你活了下來。』
  「閉嘴、給我滾開!」
  被縛住雙手的少年痛苦地低頭,無法掩住的耳朵源源不絕地聽到他的聲音,卻無法像是對那些工程師那樣地不去理會,尤其是在自己見到了終結之後。

  「離開這裡,不要再想教我什麼生命的意義……」
  少年蜷曲在地上,前髮隱藏住的紫色眼眸比往日晶亮。
  「閉嘴,阿貝爾。你早已離我遠去。」


  深夜的黑與冷滲進少年的皮膚、血管、以至骨髓,傑多在地上縮成一團,一切彷彿都回到那個下雪與不下雪的夜晚;如果那時候可以選擇,他想他寧願在那個夜晚凍死,至少是為了他的母親。
  啊、母親,遙遠的名詞。但即使這樣也不曾忘懷,包括之後所遇見的他們。
  如果死在那個夜晚,那樣就不會遇到那個待他很好的家族。
  如果死在那個夜晚,那樣就不會遇到那些因他而死的孩子。
  如果死在那個夜晚,那樣,也就不會,遇到阿貝爾。

  他跟阿貝爾,不知道為了什麼的相遇。與其他人的相遇似乎都有契機,但跟他?或許只是命運之神一個無意識地安排,儘管他們的道路從此重疊,像是銜尾蛇般沒有終點地重覆交錯,宛如∞般地存在也不能解釋為何他們命運的齒輪會如此完美相接,縫隙是如此剛好地連一粒砂都無法介入,沒有人可以解釋,所以就當作是神的安排。
  只可惜,為神所愛的人因為被神所愛,所以得受苦難。
  自嘲,並趁著無所事事的時候回顧了一生,因為不是太長所以可以反覆琢磨其中的喜悅以及悲傷──雖然後者的成份較多──少年卻完全想不透自己到底怎麼熬過這些事……或許只因為他是特別的?
  傑多苦笑,放諸自己的意識在時間的洪流中。
  
  ──會有方法出去的、因為他如此特別。
  
  當時會被擒住只是無可避免的結果,他在因果之中看不到同時生還的結局,所以他拋下了那個來拯救他的人、拋下了自己,成就另一人的生命。
  即使無法看到對方站起的那一刻,可是他確實看到了他最後顫抖著唇吐出些許話語,所以,他應該會活下來吧……?
  不、是一定。肯定會的。
  他並不如那些工程師所想的孱弱,他們以為是靠那些藥物造出的幻覺讓他維持生命,但他們不知道即使沒有那種幻覺他也會活著;一直以來,並不是因為那位假的阿貝爾他才撐到現在,而是因為知道他存在。
  「我會活下來、因為我知道你會找到我。」紫眼在瀏海下閃爍著,避開攝影機可以錄像到的角度,傑多將自己的指甲深深刺進肉裡,看著自己的血在地上由點連接成線,「雖然一直讓大叔耍帥很無趣。」
  想到那個請他吃喝的青年,傑多因裂開而滲血的嘴角裂開一抹淺笑。
  「阿、貝、爾。」用手指霑了霑些許的血液,不會寫字的他在地上畫出個模糊的樣子,「還有那個女人……」


  冷水潑上少年的臉時,少年同時清醒。
  睜開眼睛就看到熟悉的那雙鞋,那雙應該要沾滿了血汙卻從來乾淨的鞋子。
  「早安,今天也麻煩了。」女人無機質的嗓音從少年的頭上傳來。
  「……」撇開頭,少年不想看她。
  「這是沒辦法的事,我也很無奈。」說著口是心非的話語,女人的將手壓上傑多的頸子,然後用力收緊,「雖然很想要讓你活下來,看看在生命的走向中會不會引發更大的跳躍,不過沒辦法,重要的人只能殺一次,這是這個實驗最可惜的一點。雖然可以一直培養對你重要的人,不過已經有戒心的你,應該是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吧?」
  抽出深陷進頸子的手指,雖然在視覺上已經刺入但是不帶血跡,因為女人本身的不存在,「真美麗,如此特別的力量。為了表示我對你的贊歎,這次讓你挑選死法如何?或許能有意外的結果也說不定。」
  「啐。」吐了口唾液至女人腳邊,傑多以此表示出自己的不屑。
  「原來如此,這種程度的要求倒還可以滿足你。」女人蹲下身,一直待在其身旁的記錄儀也跟著降低了高度,瑪格莉特伸手抹過地上的血跡,在兩指間磨擦了下,再用手將地上的痕跡糊去,「他可是為了救你而死,所以要好好的活下去呢。」
  「妳居然還說得出這種話,明明就是你們害的不是嗎?」
  「或許?但其實是你害的才對,要不是你的話,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?」
  女人的笑臉湊近傑多跟前,「做好準備的話,我們就走吧。」
  「來讓你再死一次。」

  已經想不起是什麼時候開始不信神。
  明明在信仰的國家,心卻一直不完整。

  傑多在水裡沉浮著。
  宛如浸泡在羊水中的錯覺讓他感到許久不曾感受到的安詳。
  母親的聲音宛如在耳邊,輕輕的、溫柔的,然後換了一個頻率,尖叫聲、吼叫聲,噗咻噗咻的聲音響徹著,無法阻絕的噪音衝擊他的身體,他不自覺地蜷曲成一團,然後所有聲音都沒了,靜到連雪花落在地上融化的聲音都聽得見。傑多感覺到那怎樣也溫暖不了的身體磨擦著布料,粗糙的觸感讓他被磨到發紅的地方微微地泛著疼,才想著要換一個姿勢入眠,下一秒就又再次看到鮮紅的血渲染在他眼前。
  他看到那個金髮的戰士倒在他前方不遠的地方,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步奔跑向前,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確定對方的呼吸──

  「傑多。」
  記憶中與現實的聲音重疊著發出再熟悉不過的音節,還來不及意會到發生了什麼事,少年感覺到自己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。
  『……?』
  「太好了,你沒事。」
  『……誰沒事?』
  「差點以為來不及了……」
  『……這個聲音是、阿貝爾?』
  「你現在需要休息,不用再擔心了。」
  『不用擔心?』
  沒人回答他,對方著急的音調顫抖著,他只能感受到久違的溫度,但轉瞬即逝,黑暗跟寒冷又包圍住他,把他拖離他企圖停留的地方。


  傑多猛然睜開眼睛,眼球接觸到水的不適感卻又讓他馬上閉上,因為吃驚而深呼吸進的水灌進氣管中讓他嗆到,想要浮至水面呼吸卻被機器壓回水中無法抬頭。少年在水中掙扎,而穿著白色實驗衣的人們只是在旁邊觀看。
  「看到了嗎?」、「沒、沒很清楚──」、「應該是已經……」
  一同在旁看著的瑪格莉特突然斂起神色,冷冽地看向在水中的少年,卻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不在池裡,而周遭的景色也在她注意到的同時回到那天──

  「嗨,妳以為我找不到對付妳的方法嗎?」
  傑多冷笑著說道:「只是讓妳以為妳可以勝利的幻覺而已,真正的結局我已經選好了。」
  「虛張聲勢。」看到少年疲憊的神色,瑪格莉特確信這只是因為引發了更大的跳躍,「你不可能騙倒我的,同樣到過那邊的人是不會被同樣的力量所影響,或許你還不懂,但對於那部份,我的掌握與理解能力可在你之上喔。」
  「只要這世界中存在一種可能,我就有把他實踐的能力。」
  少年的眼神不再迷惘,「因為覺得他會死所以做了那樣的選擇,但我現在了解他不會死、沒有人會再因為我而死。」
  「真高興你如此相信呢。」女人對他露出無機質的微笑,「這樣的話破壞掉你的信念才更加有趣,不是嗎?」
  「不懂的是妳。」將小刀反握,傑多將視線放在另一人所在的方向,「這是我的世界,未來的選擇權在我手上。」


  「原來你在這裡。」
  獨自望著夕陽的少年回頭望向頭髮被陽光染的更加燦金的青年,遲疑了會才開口問道:「要出發了嗎?」
  「嗯,得要去找利恩。他不是一個不守諾言的人,或許是發生了什麼事。」
  「喔……」
  「受你照顧……咦?」
  在青年反應過來之前少年已經用力地撲向他,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  「怎麼了?你在哭嗎?」
  「沒事。」吸了吸鼻子,傑多抬起頭望著他,「阿貝爾,你相信有神嗎?」
  「……也許不信。」
  「為什麼?」
  低頭望向少年,阿貝爾想到很久很久以前,也曾經有個人用這樣的角度看著他,問著他為什麼。
  「可能只是因為,與其相信神,不如相信自己、吧。」青年無所謂地聳肩,「如果要相信那種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東西,不如先從相信自己跟夥伴開始。」
  「這樣嗎?」少年若有所思。
  「怎麼了嗎?」阿貝爾有些擔心地望向他,「有什麼煩惱的話,不然說給我聽聽看?」
  「沒事。」傑多搖頭,「我只是偶爾會覺得,這個世界對某些人來說很殘酷。如果說世界上有神的話,那祂一定是沒有心的。」
  「為什麼會這樣覺得?」青年有些不解。
  「只是偶爾會厭惡命運。」

  ──即使想逃也逃不出去,這種能力的存在讓他沒辦法結束自己。
    這倒底是神的愛,亦或是……?


  「說過了吧,不用擔心。」
  看著懷中的紫色少年慢慢地闔上眼睛,阿貝爾來回順著少年的頭髮、輕拍他的背,傾盡全力想讓他感受到些許溫暖,想讓他離開被他稱之為因果的輪迴。

  ──直到他再也無法抬起手臂為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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